她笑得肆无忌惮，再也不维持白莲仙子的出尘，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我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张泽，蒋氏，都成了你的情劫？”
“为什么！”
莲心不耐烦地捂住耳朵，手指一动，巨大的灵力将我打飞十几米远。
随后，她踩在我断裂的肋骨上，轻声道：“妹妹，五千年了，次次都是你赢，怎么就不能让我赢一回呢？”
“我们并蒂而生，你就是天赋异禀，我就是草包美人，凭什么呢？
若不是你吸走了我的天赋，我本可以走一条通天大道的！”
“可你偏偏就与我长在一起。”
“妹妹，并蒂莲花，此消彼长。
我要前途坦荡，你就只能给我做垫脚石！”
“这就是你的命！”
说完，她用力一跺脚，我胸腔中的肋骨尽数断裂。
莲心扬长而去，我瘫软在地，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没人在意我。
仙乐响起，宴会开始。
我翻身滚下九重天，爬了三天三夜，终于爬到蒋氏的墓前。
明日，莲心就要靠与张泽，蒋氏的羁绊飞升成神。
我辛辛苦苦的一切都已经被她偷走，再也没有飞升的机会。
事到如今，我心中只剩下恨意燃烧，只想与莲心同归于尽！
我得不到的，就是毁掉也不会给你！
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我砸碎了蒋氏的墓碑，将棺材推下悬崖。
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蒋氏的痕迹。
我没有发觉，我的眼睛再也没有变回黑色。
世界在我眼里变成一片血红的底色。
莲心飞升那天的黎明，我捏碎了内丹，魂魄回到神君的莲池之中。
“神君，小仙愚钝，悟不透情劫，自愿放弃飞升，永生永世做一朵不开智的红莲。”
7.话音刚落，匆匆赶来的莲心就急忙道：“不可！”
神君脸色也阴沉下来，说我放弃天道给的机缘，必遭天谴，说不定会魂飞魄散。
可我前世早就经历过魂飞魄散之痛，这时听着，没露出一点害怕。
见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神君轻轻抬手，将我的伤口治愈。
“莲心，本君对你寄予厚望。
就是当初贬你下凡 也是为了激你振作。”
“红莲生机勃勃，若是历劫成功，飞升之后定能有大造化。
若是此刻放弃，不光是你自己受损，于本君，于神界，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啊！”
若不是前世我见过神君冷漠的样子，此刻便会被他欺骗。
经历了削肉断骨之痛，我铭记的最大教训便是。
若尘神君，是神界最狠最冷的人。
“小仙无能，也无上进之心，自愿放弃飞升！
请天道作证！”
我没有再听，扬声对天起誓。
莲心此时才终于害怕起来，再也不顾神君的阻拦，冲向我。
“妹妹，你竟然放弃飞升！
你……我放弃飞升，姐姐正好独占风采，不是应该高兴吗？
姐姐已经集齐世间两大情劫，等飞升至高神后，连若尘神君也要对姐姐毕恭毕敬。”
“姐姐，你快笑啊！”
莲心僵硬地看着我，满脸恐惧地尖叫：“你疯了！”
转过身后，我咧嘴大笑。
原来，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神君和莲心已经站在了一条线上。
而我则是个十足十的外人！
满心苍凉之后，我又有了些复仇的快意。
明日，我不飞升。
莲心没法从我手里抢情劫，更没人替她扛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她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她再怎么后悔，也没法回头了。
环顾四周，我忽然觉得这神界荒谬极了。
若是成神就是变成若尘神君那般模样。
那这神仙不做也罢！
我伸出手，掐断了红莲的莲根，将整朵花揉成稀碎。
莲身破碎的瞬间，我向下一跳，落入幽冥血海。
8.天光大亮，神君已经是一片欢腾。
众神摆好了仪仗，翘首以盼等着至高神莲心的飞升。
“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从来就没见过有人能得两次情劫的！”
“你们说，莲蕊仙子今日还会来吗？
昨日听闻，她一个情劫也没度，估计也没脸上九重天了。”
听着众神的话，莲心的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她的眼睛始终望着莲池方向。
终于，我穿着一身黑衣出现了。
“莲蕊怎么穿了一身黑？
她不是一向穿红吗？
转性了？”
莲心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身姿也端庄起来。
“妹妹没有渡过情劫，自卑自怨，不敢像以往一样张扬也是正常的。”
天雷在云层中翻滚，迟迟不肯落下。
众神等得着急，便催促着莲心先将人间供奉和至情之爱展示出来，让天门显现。
莲心挥动袖袍，云层散开。
众神向下界望去，却看见只剩残垣断壁的庙宇，路边腐烂的乞丐尸体。
金银珠宝化为一堆灰烬。
寻遍整座大山 也没找到蒋氏的坟墓。
众神面面相觑，莲心却大哭起来：“妹妹，昨夜你向天道发誓，说要放弃飞升。
为何还要偷偷下凡，将我的至情羁绊毁去？”
“我拼尽全力，耗费二十年才渡过两次情劫，你没有情劫，就要害我！”
“我们可是同胞姐妹啊！”
此话一出，众神瞬间明白了一切。
“姐妹相残，甚至残忍夺走凡人性命！
我竟没看出莲蕊是个如此邪恶的人！”
“我早就知道她是个小偷！
你看她平日里那炫耀的样子，估计之前也是使了小手段才成了天才！
如今，这是纸包不住火，假的成不了真！”
“莲心仙子如此善良，却被恶毒妹妹所害，我们神界的至高神也没了。
就该让那个贱人为此付出代价！”
众神三言两语，我不仅成了偷盗情劫的恶人，还成了害神界失去至高神的罪人。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我眼底的血色越来越重。
果然，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没有人会为我说话，我永远是神界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传本君的令！
莲蕊品行败坏，偷盗情劫，削去莲身，打入幽冥！”
神君说出了与前世一样的话，无边神力像海水一样凶猛地扑向我。
要将我拍死在这片云端。
可我这次并没有像前世一样发了疯地质问，喊冤，更没有束手就擒。
而是伸手抵挡住神力，冷声道：“到底谁是小偷，问一问张泽与蒋氏便知。”
9.“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
此时认罪，还能给自己留一分尊严。”
“若是当面对质，那就......”莲心似笑非笑，唇角擒着三分威胁，七分得意。
说完，若尘神君就打开了幽冥之门，一股神力牵引出张泽与蒋氏的魂魄。
他们二人看见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一转头，却又“噗通”一声对莲心跪下：“感谢神女大恩大德！”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对莲心磕头，嘴上还说着凡间的所有事。
每一件都清清楚楚，只是那个倾尽全力帮他们，将爱意倾注于他们身上的人变成了莲心。
众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纷纷指责起我。
“好一个窃贼，偷了别人的情劫还不肯悔改！
莲心仙子好心给你留面子，你却不领情！
照我看，神君罚得还是太轻！”
“我有一术法，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好能用在她身上！”
几句话的功夫，迟迟没有出现的天门终于现身，众神皆激动跪拜。
莲心望向天门的眼神炽热，却没有立刻上前。
而是呵斥我：“莲蕊，你为何不跪？
是不认我这个至高神吗？”
我仰天大笑，身上的黑衣转瞬间变成一件血红的长裙。
“姐姐，你确定天门是为你而开的吗？”
“啊！”
我话音刚落，便有神仙发出惊恐的尖叫，“你招了些什么上来！”
“什么......”莲心狐疑地转身，正好目睹了天门被染成墨色的全过程。
霞光被乌云遮蔽，仙乐也换成了空灵可怖的丧乐。
张泽和蒋氏浑浑噩噩的魂魄后面跟着的，是铺天盖地的恶鬼！
他们从幽冥之门涌出，形貌可怖，其中不乏肠穿肚烂的。
光是一个照面，便把神界养尊处优的神仙们吓得魂不守舍，瘫软在地。
连一向泰然自若的若尘神君也变了脸色。
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我勾起唇角，众多恶鬼齐声大喊：“恭迎我主飞升！”
莲心尖叫：“莲蕊！
你干了什么？
还不快把这群恶鬼赶下去！”
“他们怎么配上神界！”
我揉了揉被噪音吵到的耳朵，抬步向黑色的天门走去。
一朵朵血莲在我脚下盛开，整个神界宛如另一个幽冥血海。
越过天门，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充斥着周身。
五千年来，我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时候。
我俯身向下看去。
恶鬼们面带孺慕，众神却一个比一个绝望。
“神界将亡！
神界将亡！”
有人嘶声力竭地大喊着，挥刀自尽。
上一世，我被丢到幽冥血海浑浑噩噩数万年，对恶鬼们不但没有畏惧，反而觉得亲切。
至少，他们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打上小偷的烙印！
我张开双臂，观赏着神界沦陷的这一幕。
“此后，我便是幽冥之主！”
10.当时，在得知连蒋氏都成了莲心的簇拥之后，我彻底陷入了绝望和疯狂。
既然这神界容不下我，要将我打入幽冥血海，我也不必强留于此。
我自己便遁入幽冥，不做这劳什子的神仙！
可当我沉入幽冥血海，却被无数恶鬼所救。
他们喜欢我的火红，对我无比亲近。
我终于明白，所谓幽冥，是所有为凡界，神界所厌弃的人的归处！
天道向来公平。
莲心与人族产生羁绊，可以度过情劫，飞升上神。
那我与幽冥数万万恶鬼结成的情意，又如何不能算是羁绊呢？
我当然可以飞升。
可飞升已不再是我的目标。
我要的是所有被冤，被厌弃之人能够光明正大地活着！
哪怕做世人眼中的恶鬼！
所以，我在幽冥对天道起誓。
我要创建一个新的种族——鬼族！
而我就是鬼族之首！
幽冥之主！
“幽冥之主！
莲蕊，你竟然与恶鬼为伍？”
莲心质问我。
“你我都是天生神莲，你为何堕落至此！”
“你对得起神君的千年照料吗？”
闻言，我看向浑身冷汗的若尘神君。
他神色一动，眼中也带着愤恨：“恶种！
早知你会自废仙根，堕入幽冥，当年本君就应该将你抹杀于莲身！”
我嗤笑一声，浑身鬼力扑向神君。
“我死了，莲心也会死。
神君下不了手吧？”
“当年，我与莲心并蒂而生，神君却因外貌，偏爱莲心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
环顾四周，观察着众神不自在的神色，我冷声道：“我自甘堕落？”
“到底是谁从出生那天起就将我当成异类？”
“整个神界，可有一人将我当成自己人？
你们想赶我走，现在我走了，大伙应该高兴啊！”
我一抖手，一把火红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抬剑时，剑上已经带着森森鬼气。
神君望着那股鬼气，终于感到一丝惧意。
“莲蕊，放下剑。
本君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但本君数千年来，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不能恩将仇报！”
他深吸一口气，道：“本君愿与幽冥之主结下契约，与幽冥共分神界。”
说着，他一抬手，一道金色的深沟出现在大地上。
“以此为界，神界与幽冥互不打扰，和谐相处。”
我淡然地看着界线，心中只有不屑：“神君莫不是以为，区区半个神界就能换你的命吧？”
“那你想怎样？”
我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我很好奇。
为什么我的情劫都成了莲心的？
张泽，蒋氏都是我所救，也曾与我情深义重，为何如今却不认得我？”
“告诉我真相，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神君沉默片刻，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早在历劫之前，神君便算到飞升的机缘在我身上。
他使用法术，将我与莲心的仙根调换。
与凡人的羁绊最终落在的，都是莲心的仙根上。
凡人自然也只认识她，将所有恩情都回报给了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落下两行眼泪，胸腔中却涌出一股巨大的怒火。
“若尘!受死！”
一阵红光闪过，若尘神君端坐的身姿轰然倒塌，魂魄逃逸，却被我囚禁在掌心。
他的头颅滚落，被莲心抱在怀中。
莲心满眼恨意道：“莲蕊！
你不守信用！
不是说告诉你真相，就能活命吗？”
“哈哈哈哈！”
“姐姐，我是恶鬼！”
“恶鬼从来不守信用。”
我凑近她，揪住她的长发，一路拖到天门前。
“你偷我情劫时，也没有守过信用，不是吗？”
定睛一看，莲心怀中的神君头颅已经变了模样！
那分明是一颗龙头！
刹那之间，我就明白了神君刻意隐瞒我的一切。
11.五千年前，我与莲心刚刚化形成人。
为了早日飞升，我每日潜心修炼，莲心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不见人影。
有一日，她被我抓住，才吐出实情。
她爱上一个龙族。
当时，我没有多想。
可如今，看到莲心痛失所爱的表情和神君的龙头，我还有哪里不明白！
她与神君早已暗中相恋，私定终身。
所谓的飞升选拔不过是走个流程。
从始至终，神君心仪的那个人一直是莲心，飞升的人也只会是她！
而我，不过是他们爱情的垫脚石，无关紧要的炮灰罢了！
“呵呵......”我讽刺地笑了起来。
“神君表面上最古板，最反对神仙相恋，实际却想着与你再续师徒不伦之恋！”
我甩出神君的魂魄，厉声道：“幽冥众鬼何在？”
不用我再说，恶鬼们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们一拥而上，将若尘神君的魂魄分食殆尽。
神君的惨叫萦绕着整个神界，久久不散。
莲心面如死灰地对我磕头求饶：“妹妹，看在你我莲生并蒂的份儿上，饶过我吧！”
“我可以......我可以把你的情劫还给你。
你不是在意张泽和蒋氏吗？
我还给你！”
我后退半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众鬼嬉笑着上前。
他们早就对莲心的仙根和神力虎视眈眈。
“姐姐，我早已不在意他们了。”
我勾起唇角。
“负过我的人，我不会再给他们一个眼神。”
见我一脸冷漠，众鬼终于压抑不住，接二连三地冲向莲心。
下一秒，我浑身鬼气暴涨，将他们打退数十步：“我让你们动了吗？”
众鬼骚动了片刻，随机整齐地跪拜在地，不敢出声。
我抬剑，当众削去莲心的莲身，将她的仙根化作飞灰。
下一刻，一边混沌的张泽与蒋氏纷纷恢复了记忆。
他们纷纷扑到我脚下，痛哭流涕地说着悔过之词。
我看着他们的模样，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温暖，反而是那些付出和伤疤使我痛苦不堪。
“你们滚吧！
我不要忏悔，也不屑于听你们的忏悔。”
“从此之后，我只是幽冥之神，与你等凡人再无一点瓜葛！
人间之事，我也不会再插手！”
张泽和蒋氏眼中都是绝望。
他们已经死了，化作游魂。
从前，还能在幽冥苟活。
可如今，我这个幽冥之主不再接纳他们。
他们只能做游魂，永世孤寂。
1.那天之后，我与神界划分了界线。
九重天的大半领地成了幽冥的地盘。
而神界众神只能龟缩一隅，苟且度日，再也不复从前的高傲嚣张。
天道承认了我的幽冥之主的地位。
在我的带领下，幽冥众鬼终于离开无尽血海，重新走到阳光下，拥抱全新的，正大光明的新生活。
众恶鬼齐心协力，建设了全新的幽冥。
公平公正，爱护鬼命，团结和平。
而神界那帮冠冕堂皇的神仙，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再也不搞历劫飞升这一套流程。
从此以后，有才又能者上位，无才无能者只配烂在淤泥里。
万年以后，我依旧是幽冥至尊。
在一次巡逻中，我遇见了张泽与蒋氏。
他们已经疲惫不堪，却再也没有脸靠近我。
只是远远地对我叩了三个响头。
路过无尽血海，这里囚禁着三界所有的恶人。
我远远地看着，莲心那朵白莲已经在血海中被染得血红，肮脏。
她再次向我求饶，我毫不留情地用鬼力打起一朵巨浪，将她压在血海深处，永不翻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