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红色的本子上写着我的名字。
陈若溪,简简单单三个字,和这座四层的自建房绑在了一起。
一笔一画仿佛是在告诉我,我加入了这个家,我有了一处容身之所。
妈妈高挺着鼻梁走到我的面前,冷声叮嘱。
“你要好好考。”
我点了点头。
临近考试,妈妈的脾气越发的软,像是满身扎人的刺突然软了下来。
弟弟叹了一口气,语气深长。
“妈妈总算不再作妖了。”
但这美好的假象只截至在了公务员笔试结束后。
妈妈的脾气越发地暴躁,像是之前所有的怒火都堆在了这一刻。
弟弟在校上学,爸爸外出送货,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承担了她的怒气。
于是日日夜夜,都能在家听到她口不择言的辱骂。
看见我的身影,她满眼嫌弃,眶的一下把我身边做家务用的水桶打翻,尖锐的声音往我的耳朵里刺了进来。
“你还要在家里吃白饭吃多久!”
“二十多岁的人了,有手有脚,不会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吗?”
“我们的钱也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整天待在家里啃老你知不知羞!”
水桶里的水在脚边弥漫,湿润感穿透鞋底蔓延至脚板。
可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稍有动作惹得她怒气大发。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狼心狗肺,骂我厚颜无耻。
骂得口干舌燥之际,才终于停下来喝了一口气。
我一脸憋屈地解释。
“我还要准备面试。”
“很快的,面试结束完我就去工作。”
她重重地放下水杯,愤然指责。
“面试!面什么试?不是都考完了吗?怎么还有一个面试?”
“是不是你又想偷懒的理由!”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养你这么大你有什么用!”
“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读了个大学出来也不知道往家里拿钱,你说你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
我肚子里憋屈的火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好,我出去工作好了,你以为我想赖在家!”
“明天我就收拾东西离开!”
她被我怼得脸色通红,声音又提高了一层。
“站住,出去,去啦,你凭什么出去,你以为你手上有多少钱?”
委屈的眼泪涌了上来,苦涩在嘴里蔓延开了。
我含着泪光磕磕绊绊质问。
“原来,你也知道我身上没钱?”
“没钱,我怎么出去找工作?”
她瞪着眼睛理直气壮。
“哪没有工作给你做,家附近的工作多的是!”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往外面跑?就不能好好呆在家吗?”
我的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家里没有适合我的专业的工作,我待在家,又能做些什么?”
“就那一个月不到三千快钱的工资,我拿什么养活我自己!”
她固执着坚持着自己的理念。
“你不去找找,你怎么知道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两三千块钱怎么了,两三千就养不活自己了吗?”
“当初两三千块钱的工资可是养活了我们一家!”
我气得直哭。
“那可是十年前的物价了,现在二三千能干什么,就我们这个小县城的物价都快赶上大城市的物价了!”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跟你什么都讲不通。”
妈妈的身影凝滞一瞬,她用一双伤感的眼看我。
“你长大了,现在连你也嫌弃我了是不是!”
“我可是你妈!”
她红着眼抽出了那根鸡毛掸子。
鸡皮疙瘩一瞬间布满在我身上,我咬咬牙,死犟着。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妈,你以为,你以为......”
“你闭嘴!”
她高高举起鸡毛掸子用力向我抽来。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奋力地推了她一把。
她粗壮的身子跌倒在地上,一双满是皱纹的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从没想过她那么容易就被我给推倒。
记忆中的她,会背着一个胖娃娃也要下田插秧,会双手插腰和别人对骂一个小时丝毫不落下风,也可以一个人在黑夜中手持木棍把小偷打得屁滚尿流。
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像是一座牢牢困着我的高塔,在我面前轰然倒塌。
我直白地告诉她。
“妈,你那么不喜欢我,那我走,还不行吗?”
“不行!”
两个字从她的嗓子里扯了出来。
妈妈的目光阴鸷,面色疯狂。
“陈若溪,你敢走试试!”
我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转过身冷漠地抛下一句话。
“我就算是在外面饿死,我也不会回来。”
“陈若溪!”
妈妈的声音在背后撕心裂肺。
一声巨响轰然响起,妈妈的身体无力地倾倒在地,痛苦的面容上眼睛不安地闭着。
我心里一软。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