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又给我打来了电话。
开头是带着不满的质问。
“你怎么总是不接我的电话?”
我叹了口气,解释。
“妈,我在工作,不能接电话。”
妈妈轻轻地“哦”了一声。
但是她忘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质问,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样解释。
一模一样的对话重复了很多次。
她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
大抵是多日的温水煮青蛙让她察觉了我态度的软化,妈妈直接开门见山,语气生硬。
“你回家吧!在外面有什么好的,租房,点外卖,加班,哪里像人过的日子。”
“你不是要考公吗?你回来考,就考家里的,家这边也招公务员。”
“你别工作了,赶紧辞职回家,家里给你吃给你住,你就专心考公就行了。”
我全身僵硬在原地,磕磕巴巴地回答。
“可是,我的工作刚进入正轨。”
“而且我工作也不影响我考公,我还能养活自己,不用再伸手问你们要钱。”
妈妈嗤了一声。
“我和你爸还养活不了你吗?都养你多少年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吗?”
“就你刚毕业的那点工资,扣去房租、伙食费,你以为还剩多少?”
“你还不如辞职回家,有的住有的吃,家这边我和你爸也熟悉,给你在这边找找门路,你考公也更容易一些。”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天南海北地跑那么远做什么,回家一趟也麻烦。”
“你不如考家里的公务员,住家里,吃家里,又是铁饭碗,不比你在外打工来得轻松赚钱。”
妈妈的话言之有理,我忐忑不安地挂断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爸妈是怎么打探到我考公的消息,但现在这样,恐怕也只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罢了。
我以为这件事即将到此为止。
可接下来的几天,爸妈连番打电话对我进行轰炸,言里言外都是劝我回家。
一向不怎么和我接触的爸爸对我笨拙关心。
微信聊天界面上,爸爸隔几天给我发来一个鲜艳的红包。
数额不大,但也表明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怀。
我不愿收,劝道。
“爸,我有钱,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爸爸言语笨拙。
“都是些零花钱,给了你就拿着。”
“在外面吃好喝好,不要把身体累坏了。”
爸爸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
我的眼睛却突然变得通红。
爸爸是家中的顶梁柱,跟着家里的亲戚们一起开大货车运货,跑长途,因而十天半个月时常见不到人影。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对爸爸的印象极为刻板。
他沉默寡言,言语笨拙,不太会和自己的孩子相处。
偶尔家庭聚会,也时常是在一旁抽着烟远远地看着我们。
但爸爸很爱妈妈,那怕妈妈经常无理取闹,歇斯底里地发疯辱骂他。
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受着,等妈妈气消了,就一个人躲去阳台抽烟。
亲戚们都说,妈妈找了一个好老公。
但他并不是一个好爸爸。
他像是一个漠不关心的陌生人,冷眼旁观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在这个病态的家里饱受折磨。
他如山的宽大肩膀上,我却看到了无能为力四个字。
妈妈的电话又打来了。
她的声音高昂且尖锐,像一根根针刺着耳朵。
她在说,无论是温文尔雅地说,歇斯底里地叫,撕心裂肺地骂,我都不敢不听。
心脏像气球,无能为力地忍受她的拍打与玩弄。
可这次妈妈的语气很平稳,平稳地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小溪,你看你什么时候辞职?”
“你回来考公,我在家这边给你报了一个班,过几天就要开始上课了。”
“你都好久没回来看看你弟,他今年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回来,也能照顾一下他。”
“你们都大了,你弟也满十八岁了,家里的房子就是留给你们俩的。”
“你什么辞职回来考公,我就把房子过户到你和你弟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