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中,我便发起高热。
迷迷糊糊间,我忆起与萧靖安相识的曾经。
我自幼便与寻常女娘不同,不喜珠钗华裳,只钟情兵法谋略。
也因此,我受尽世家贵女们的排挤,被冠以怪胎之名。
一次诗会上,我自作一首社稷之诗,当场引得众人哄笑。
“我们女子本就应守在闺阁,日后一心相夫教子,谈什么江山社稷、烽火战乱?真是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就是,读了几本兵书,还真以为自己能指点乾坤了?实在是可笑至极,丢尽我们世家贵女的颜面!”
我默声不予辩驳之时,一个少年身影从树上跃下。
十三岁的萧靖安笑声清朗,言语却犀利至极: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谁说女子就不能跟男子一样了?”
“人家小姑娘这番心怀壮志,岂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之人所能理解的?”
萧靖安在金陵的世家贵族中,很早便以精通文韬武略闻名,更是众多贵女心中的梦中情人。
他此番为我出头,庭内众人红着脸不敢再嘲笑议论我半句。
而我跟萧靖安,却是因此相熟了起来。
此后,他隔三差五就来我就读的书院找我,我们从排兵布阵聊到战略谋划,又从古代战例分析到今世局势。
他总说:“知我者,唯凌芷也。”
我也在他的鼓励下,奋发图强当上这大庆国的第一位女将军,与他默契配合,杀敌无数。
少年少女的情愫不知何时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发了芽。
那年,他十七,我十五。
及笄之礼上,他将亲手雕刻的玉簪插入我发间。
“芷芷,于我而言,你就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娘。”
“以此玉簪为证,靖安此生,唯愿得你一人作妻,永生永世白首不相离。”
之后,我们顺其自然定下婚约。
此次匈奴大战我们一起出发前,萧靖安就同我约好,此战结束回来我们便立刻成婚。
不曾想,如今我等来的,却是他说要先另娶他人的消息。
可笑的是,这已怀有他骨肉的女子,竟还是之前我先做主救下的。
大战途经的地方,整个村落被敌军所屠是常有的事。
而柳若仪,就是柳家村覆灭后仅剩的一名孤女。
我看她可怜,意欲收留她与我们军队同行。
萧靖安向来最不喜娇弱女子,最终还是我问出柳若仪识得些许医术,求了萧靖安许久才让他同意把人留下。
一开始,萧靖安怎么看柳若仪怎么不喜。
可日子一长,不知怎么就变了。
柳若仪体力不支落在队伍后头时,萧靖安立即就策马回头,抱起女人同他共乘一马。
柳若仪私自跑到萧靖安营帐为他缝补战衣时,一向最厌烦旁人触碰其物的萧靖安,却下意识抓过女人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怎么这么笨!谁让你干这个了!”
表面上是责怪,可是他的语气和表情,却全然写满了心疼。
我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可又自小不懂得情意争抢之事。
直到那天,柳若仪突然在营中消失。
萧靖安急疯了,直接放弃原本部署好的行军计划,号令全军寻人。
最后,萧靖安终于在一个林间洞坑找到柳若仪,他双眼通红,紧抱着她像觅得失而复得的珍宝。
柳若仪却忽地朝我跪下,哭着道歉:
“凌芷姐姐,如果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我都会改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故意带我来这里,又将我推入这无边黑暗的洞坑之中呢!”
我怔愣在原地,从未想过还有这样凭空诬陷的伎俩。
本以为萧靖安定然能识别出其中端倪,然而我再抬头时,却只对上男人厌恶的眼眸。
“苏凌芷,你何时也沾染上闺阁女子的满腹心机了?今日竟还恶毒到直接害人吗!?”
“你既如此善妒,这军中也不再需要你这样草菅人命的副将了!”
我摇着头说自己没有,萧靖安却还是下了命令,贬我即日回京,不允许再参与此战任何行动。
纵使我已习得诸多军事谋略,但在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面前,我再怎么辩白,也不会有用的。
我心碎回京,却查出已孕两周有余。
本想着等萧靖安回来后,我就告诉他即将为人父的消息。
我满心以为,只要解开误会,我们定能变回从前。
然而如今却……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我流下的眼泪已然淋湿被褥。
昔日美好终成往日幻境,那个说我是天下最好女娘、今生今世只会娶我一人为妻的萧靖安,终是彻底消失不见了。